狄奥伦娜 刘慈欣《三体》：一切都有个尽头

十一假期期间，单本阅读继续每日更新，自1949年起每十年以“十年后”为题进行回顾。7天时间，我们将选取每个时代有代表性的作家文章，追溯时代的社会氛围和心境。

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科幻文学在中国兴起。一大批科幻作家涌现并走向成熟。科幻文学从一个“无足轻重”和“边缘化”的文学领域，逐渐为主流积累了巨大的能量，只是在它爆发的前一刻。终于，刘的“三体”来了。

《三体ⅲ死亡永生》

刘

科幻世界/重庆出版社

三体ⅲ死亡永远存在

刘慈欣

君士坦丁·Xi暂时收回了思绪，推开了面前的一叠城防地图，裹着紫色的长袍，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时间感很准，震动准时到达，仿佛来自地心深处，厚重而猛烈。银烛台震得嗡嗡作响，一缕灰尘从上面落下来。这些灰尘可能已经在杜夫纳宫的屋顶上静静地停留了几千年。它们落入蜡烛苗中，并点燃火花。这种振动是由一枚1200磅重的花岗岩炮弹每隔三小时撞击城墙造成的，这是奥斯曼帝国的城市大炮装载一次所需的时间。巨大的子弹击中了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它是公元5世纪狄奥多西一世建造的，然后不断扩大和加强。这是拜占庭人在强大敌人面前的主要依靠。但是现在，每一次，一颗巨大的炸弹都能打破城墙上的一个大缺口，就好像它被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咬了一样。皇帝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在/他们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填满了这个缺口，比如从城市建筑中移除的砖块和木块，装满沙子的亚麻包，以及昂贵的阿拉伯挂毯...他甚至可以想象，被夕阳浸透的惠今飞尘是如何慢慢飘进这座城市的，就像金色的裹尸布轻轻地覆盖着君士坦丁堡。

在围城的五个星期里，这种震撼一天出现七次，而且时间间隔非常相等，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型时钟在报时——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异教徒的时间；相比之下，角落里标志着基督教世界时间的双头鹰铜钟的钟声听起来极其微弱。

在长时间的震动平息后，君士坦丁挣扎着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并示意门前的卫兵让外面等候的人进来。

法扎兰部长悄悄地领着一个瘦女人进了门。

“陛下，她是迪奥伦娜。”部长指了指身后的女人，然后示意躲在他身后的女人上前。

皇帝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拜占庭上层贵族和下层平民在服饰风格上有很大的差异。通常贵族女性的服饰都是用华丽的饰物来装饰，而平民女性只把自己紧紧包裹在白色长衫和无袖上衣之中，而迪奥莉娜的服饰则是上层社会的奢华与平民的保守并存:她里面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衬衫，外面却披了一件奢华的“帕拉”斗篷，应该是穿在绣着金线的“楚尼卡”外面；同时，她不敢用紫色和红色，这象征着高贵。“帕拉”是黄色的。她脸上有一种肉感的魅力，让人想起宁愿烂掉也不愿悄悄枯萎的花——妓女，不算太坏。她的眼睛耷拉着，颤抖着，但康斯坦丁注意到她的眼睛像发烧一样闪闪发光，透露出对她的班级罕见的兴奋和期待。

“你有魔法吗？”皇帝问迪奥伦娜，他只是想快点完成这件事。法扎兰是一个稳重踏实的人。现在，在守城的8000多名士兵中，除了热那亚为数不多的常备军和2000名雇佣军外，很大一部分是在主管部长的监督下从10万公民中紧急招募的。皇帝对眼前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为了大臣的面子。

“是的，陛下，我可以杀死苏丹。”迪奥莉娜跪下来回答，颤抖的声音细如游丝。

五天前，迪奥莉娜要求在大皇宫前会见皇帝。面对被挡住的警卫，她突然从胸前抽出一样东西，高高举起。卫兵们被它吓倒了。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但他们确信这并不罕见。迪奥莉娜没有见到皇帝。她被逮捕并移交给警长。她被问及它是在哪里被偷的。她承认了，他们也证实了。然后她被送到法扎兰部长那里。

法扎兰打开一个用亚麻布包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皇帝的书上。康斯坦丁·Xi的眼睛立刻变得和五天前第一次看到它的士兵一样——不像他们，他知道那是什么。这是纯金的圣杯，上面镶嵌着宝石。金光晶莹剔透，令人叹为观止。圣杯铸造于916年前的查士丁尼大帝时代。一共两件，除了宝石的形状和分布特点外，几乎完全相同。其中一个一直被历代皇帝保存到现在，另一个在公元537年圣索菲亚大教堂重建时和其他圣物一起被放入教堂地基深处一个完全封闭的小密室。这显然是后者，因为前一个已经烙上了时间的印记，变得有些黯淡——当然从和这一个的对比就可以看出来，圣杯看起来就像是昨天才被铸造出来的。

原来，没有人相信迪奥伦娜的话。人们认为这是她从一个富有的顾客那里偷来的东西，因为虽然很多人知道大教堂下面有一个秘密房间，但很少有人知道确切的位置；而且地基深处巨大的岩石之间没有门，甚至连通往密室的通道都没有。不搬家是不可能进入大项目的。四天前，考虑到城市的危机，皇帝下令将所有珍贵的文件和神圣的物品打包，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迅速转移，尽管他清楚地知道陆地和海上路线被切断，一旦城市被破坏，就无处可去。三十个工人花了三天时间才进入密室，他们发现密室周围的石头几乎和胡夫金字塔上的石头一样大。这些神圣的物品被存放在密室的一个厚厚的石棺里。石棺用12个厚铁环密封着。打开石棺花了大部分时间。当所有的铁箍被锯断，五名工人在周围重重的监视下吃力地取下沉重的石盖时，首先引起人们注意的不是被封存了几千年的圣物和珍宝，而是顶上的一串半新鲜的葡萄！迪奥莉娜说，她五天前把葡萄放进去，正如她所说，她吃了一半，在绳子上留下了七个水果。与刻在棺材上的铜板上的圣物清单相比，卫兵检查了所有的圣物，确定有一个圣杯不见了。如果不是从迪奥伦娜那里找到了圣杯，并且获得了她的证词，即使秘密房间和石棺之前被证明完好无损，那里也会诞生死亡。

“你是怎么弄出来的？”皇帝指着圣杯问道。

迪奥莉娜更加颤抖了。显然，即使她真的很神奇，她在这里也没有安全感。她惊恐地看着皇帝，过了很久才回答:“那些地方都是给我的...对我来说……”她费力地选择词汇，“它们都是开放的。”

“你能给我看看这里吗，不要打开封闭的容器，取出里面的东西？”

迪奥莉娜惊恐地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向部长求助。

法扎兰替她回答:“她说只有到了某个地方才能表演魔术。她分不清地方，别人也不能跟着她，否则魔法会失败，永远不会失败。”

迪奥莉娜转向皇帝，连连点头。

皇帝哼了一声。“和她一样，她在欧洲被烧死了。”

迪奥莉娜突然瘫倒在地上，她已经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像个孩子。

“你会杀人吗？”皇帝转向迪奥伦娜问道。

迪奥莉娜只是坐在地上发抖，在牧师的催促下，她点了点头。

“好吧，”康斯坦丁对法扎兰说，“先试试。”

东罗马帝国最后一位皇帝君士坦丁·Xi

***

法扎兰带领迪奥伦娜走下一条长长的梯子。每隔一段路，就有一支火把插在墙上，在黑暗中反射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光晕。每个火炬下，都有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的盔甲反射着火光，并在黑暗的墙壁上投射出光亮的图案。

两个人终于来到了一个黑暗的地堡，寒冷让迪奥莉娜把斗篷裹得紧紧的。它曾经是夏天宫殿储存冰的地方。现在地堡里没有冰了，角落里有一个人蹲在火把下。他是一名战俘，从他破损的服装来看，他是奥斯曼帝国主力安纳托利亚军队的一名军官。他很强壮，在火光中像狼一样盯着人。法扎兰和迪奥莉娜停在锁着的栏杆前。

部长指着里面的战俘。“看到了吗？”

迪奥伦娜点点头。

法扎兰递给她一个羊皮袋，指了指上面。“现在就去，在黎明前把他的头带给我。”

迪奥莉娜从羊皮包里掏出一把土耳其弯刀，像黑暗中一轮带着寒光的残月。她把刀还给了部长。“大人，我不需要这个。”然后她用斗篷的前领遮住脸，转身悄悄地走上楼梯。在两排火把形成的光晕和黑暗中，她似乎交替地改变自己的外貌，有时像一个人，有时像一只猫，直到她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法扎兰看着迪奥莉娜离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然后对身边的一名警卫说:“这个地方应该严加看守。他，”他指着里面的战俘，“一刻也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

军官走后，法扎兰挥了挥手，一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僧侣的黑色斗篷，刚刚与黑暗融为一体。

“离远点，丢了没关系，但千万别让她知道。”法扎兰低声嘱咐，跟踪者点点头，悄悄离开。

***

就像每晚战斗结束后，君士坦丁·Xi那晚都没有睡好。敌人的大炮击中城墙的震动每次都把他惊醒。当他再次入睡时，下一个震惊很快就来了。天亮前，他穿好衣服起床来到书房，却发现法扎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几乎忘记了女巫。不像他的父亲曼努埃尔二世和他的兄弟约翰八世，他更现实，知道大多数把一切都托付给奇迹的人最终都会有不好的结局。

法扎兰向门口招手，迪奥莉娜默默地走了进来。她似乎和第一次来这里时没什么变化。她手里提着一个羊皮袋，仍然惊慌而颤抖。当皇帝看着袋子时，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浪费了时间。袋子瘪了，没有血渗出来。显然，里面没有人头。但法扎兰的脸显然不是失败者的表情，眼神有些恍惚，像梦游一样。

“她没有得到她应该得到的，是吗？”皇帝说。

法扎兰从迪奥伦娜手里接过羊皮袋，放在书柜上。他打开门，盯着皇帝，好像看见了鬼一样。“陛下，我快拿到了。”

皇帝往袋子里一看，里面有一个灰色的东西，柔软得像陈年的羊脂。法扎兰移动烛台，皇帝看到并认出了它。

“大脑，安纳托利亚的那个。”

“她切开了他的头骨？”康斯坦丁看了一眼身后的迪奥莉娜，她站在斗篷里瑟瑟发抖，眼睛像一只受惊的老鼠。

“不，陛下，安纳托利亚人死后头部是完整的，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是完整的。我派了二十个人看他，一次五班，从不同的角度盯着他。地窖的守卫也很严格，一只蚊子也不能飞进来……”法扎兰停了下来，仿佛被他下面的回忆震惊了，皇帝示意他继续。“在她离开后不到两个小时，安纳托利亚人突然抽搐了一下，他们的眼睛变白了，然后他们倒下死去了。在场的观察者中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希腊医生和老兵，他们一生都在战斗。他们都说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死去。一个多小时后，她回来拿了这个东西。这时，医生想起割了死者的头，看到里面没有大脑，是空”

康斯坦丁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包里的大脑，发现它非常完整，没有任何破裂或损伤。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所以一定是被小心翼翼地拿掉了。皇帝看着提奥伦纳暴露在斗篷外面的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他想象着当这些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大脑时的场景，就像从草地上摘一个蘑菇，从树枝上摘一朵小花...

皇帝把目光从包里的大脑移开，抬头看着斜坡上方的墙，仿佛他看到了穿过墙的巨大的东西从地平线上的冉冉升起。大炮轰击的震动又出现了。第一次，他没有意识到。

如果有上帝的迹象，现在是展示它的时候了。

君士坦丁堡几乎绝望了，但还没有完全绝望。经过五个多星期的浴血奋战，敌人也受到了重创。在一些地方，土耳其人的尸体堆得像城垛一样高，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几天前，一支英勇的热那亚舰队突破了敌人对海峡的封锁，进入了金角湾，带来了宝贵的援军和物资。人们也认为这是西欧大规模增援的先头部队。奥斯曼帝国阵营中弥漫着厌战情绪，大部分将领都主张通过同意拜占庭帝国提出的最终条件来退兵。奥斯曼帝国的战败之所以还没有成为现实，只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精通拉丁文，学识渊博，在艺术和科学方面知识渊博；那个把自己的亲弟弟淹死在浴缸里只是为了消除隐患的人，明知自己继承了王位；在全军面前斩首一个美丽女奴以示淫荡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一辆巨大而凶猛的奥斯曼战车的车轴。如果车轴坏了，战车就会垮掉。

也许，奇迹真的出现了。

“你为什么要求这个任务？”皇帝问道，他的眼睛仍然斜着向上看。

“我想成为圣人。”迪奥莉娜很快回答，显然她一直在等这个问题。

康斯坦丁微微点头。这个理由是可信的。现在金钱和财富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她能找出全世界的金币，但妓女是离圣人最远的女人。这种荣誉对他们很有吸引力。

“你是十字军的后代吗？”

“是的，陛下，我的祖先参加了最后一次东征。”过了一会儿，迪奥莉娜小心翼翼地补充道:“这已经不是第四次了。”

皇帝把手放在迪奥莉娜的头上，她轻轻地跪了下来。

“去吧，孩子，杀了穆罕默德二世，你就能拯救圣城。你会成为圣人，受到成千上万人的钦佩。”

***

黄昏时分，法扎兰带领迪奥莉娜来到圣罗曼努斯城下的城墙。环顾四周，我们可以看到战场的全景。附近，在已经被鲜血浸透成棕黑色的沙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仿佛刚下过雨的一个死人；再远一点，刚刚齐射的迫击炮炮冒出的大片白烟正飘过战场，成为这里唯一的光亮；远处，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奥斯曼军队的营地已经蔓延到可以看见它的地方，如林打猎的月牙旗在潮湿的海风中飘扬；在另一个方向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奥斯曼帝国的战舰遍布海面，远远望去就像一块黑色的铁钉，将蓝色的海面钉死，使其无法在风中波动。

迪奥莉娜看着这一切，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这是我的战场，这是我的战争。小时候，父亲无数次讲述的祖先传说在她脑海里重现:在海峡对岸的欧洲，在普罗旺斯的一个农场里，有一天，一朵云降临了，一个孩子的军队在云里开了。在他们强大的盔甲上，十字架闪着红光，一位天使领着他们。在他们的号召下，祖先们加入了。他们穿越地中海来到圣地，为上帝而战。他们的祖先在圣战中成长为圣殿骑士。后来，他们在君士坦丁堡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圣骑士。他们相爱了，这个伟大的家庭诞生了...

长大后，迪奥莉娜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故事的大框架基本正确，她的祖先确实加入了童子军。当时西欧黑死病后农村荒芜，她加入童子军只是为了混个饭吃，不至于饿死。然而，祖先们从未参加过任何圣战，因为当他们下船时，他和其他10，000多名儿童被带上镣铐并被卖为奴隶。多年后，他们逃了出来，流浪到君士坦丁堡。在那里，他确实遇到了一个比他大得多的女兵，但她的命运并不比他好。那一次，拜占庭人急切地盼望西欧的好士兵来对付异教徒，但他们不想来的是一群像乞丐一样无助的女孩。他们一怒之下中断了所有的供给，结果圣徒们纷纷沦为妓女，其中一人后来成为了迪奥伦娜的祖母...

100多年来，迪奥伦娜这个光荣的家庭一直吃不饱饭，她父亲那一代更是穷得可怜。饥饿让迪奥莉娜主动做起了祖母的生意。当她父亲知道后，她打了她一顿，说如果她发现她又在这样做，她会杀了她，除非……除非她把客人带到她家，否则他会和对方谈判并收钱。迪奥莉娜离开了家，继续她的事业。除了君士坦丁堡，她还去了耶路撒冷和特拉布宗，甚至乘船去了威尼斯。她不再饿了，有好衣服穿了，但她知道自己是落在泥里的小草，在路人不断的践踏下，早已和泥混在了一起。

直到奇迹出现，或者她闯入奇迹。

对于20多年前出现在欧洲战争中的圣女圣女贞德，狄奥莉娜并没有太在意。圣女贞德刚刚得到一把从天而降的剑，但是上帝给狄奥莉娜的东西可以让她成为仅次于圣母玛利亚的女人。

“看，那是法齐·奥斯曼的营地。”法扎兰指着圣罗曼努斯门的方向说。

迪奥莉娜只是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点点头。

法扎兰又递给她一个羊皮袋。“有三张他的画像，从不同角度穿着不同的衣服。还有，把刀带上，这次不只是他的脑子，而是他的整个脑袋。最好是晚上做，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

迪奥莉娜接过羊皮袋。“我也要求大人记住我的话。”

“当然可以，你放心。”

迪奥莉娜指的是她的警告:不要跟着她，不要进入她去的地方，否则魔法将永远无效。

上次，跟踪者告诉法扎兰，迪奥莉娜离开掩体后，他远远地跟着。她非常小心，最后去了奥德修斯墙北面的布拉内区。大臣听后大吃一惊，原来是敌人炮火最猛的地区，除了打仗的士兵，没有人敢去。跟踪者终于看到目标走进了一座半死不活的塔，这座塔曾经是清真寺的一部分。当君士坦丁下令拆除城中的清真寺时，这座塔被留了下来，因为在之前的腺鼠疫疫情中，有几名患者进入塔内死亡，所以没有人愿意靠近。战后，不知在哪次炮击中这座塔被推倒了一半。按照部长的指示，跟踪者没有进入塔内，而是调查了两名之前进入塔内的士兵。在塔被摧毁之前，他们试图在上面设立一个观察哨，发现高度不够就放弃了。据他们说，那里除了几具即将变成骨头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法扎兰这次没有派跟踪者。他看着迪奥莉娜，她开始在城墙上的士兵队列中行走。他们的盔甲沾满了灰尘和鲜血，她的“帕拉”斗篷脱颖而出，但当她在血战中疲惫不堪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迅速走下墙，然后穿过第二堵墙的门。这一次，她没有试图摆脱可能的追踪，而是径直朝布拉内区的方向走去，她上次去过的地方，消失在新到来的夜晚。

2015年8月，刘获得了被称为“诺贝尔科幻文学奖”的雨果奖。图为《三体》英文翻译为刘颁奖。

***

康斯坦丁·Xi看着地板上的一个干水渍，仿佛面对着消失的希望。十二个刚刚离开大海的勇士留下了水渍。上周一，他们穿着奥斯曼帝国的深红色制服，头上戴着穆斯林头巾。他们驾驶一艘小帆船穿过敌人严密的海上封锁线，迎接蜂拥而至的欧洲舰队，向他们通报敌人的情况。但他们看到的只是空摇曳的爱琴海，传说中的西欧舰队没有影子。走投无路的勇士们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再次越过海上封锁线，向皇帝报告了这个坏消息。现在，君士坦丁终于确定，欧洲的加固只是一厢情愿的梦想，残酷的基督教世界已经抛弃了拜占庭，所以真的有必要看到千年圣城落入异教徒手中。

外面传来令人不安的声音，保镖报告说有月食。这是一个明显的预兆，因为千年风雨中有一句话:只要月亮照耀，君士坦丁堡就不会陷落。透过长长的窗户，皇帝看着变成黑洞的月亮，那是天空中的坟墓。他预感到迪奥莉娜不会回来了，他也拿不到人头。

果然，一天一夜过去了，又是一天，没有迪奥莉娜的消息。

***

法扎兰一行人骑马来到布拉内区的塔前。当他们看到塔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在刚刚升起的月亮的苍白寒光下，塔完好无损，塔尖直直地指向星星刚刚出现的夜晚空。带路的跟踪者发誓他上次来的时候塔确实少了一半。这位部长由几名在该地区战斗的官兵陪同，他们也证实了跟踪者的话。部长冷冷地看了跟踪者一眼。不管有多少人证明，跟踪者肯定是说谎了，因为完整的尖塔是超越一切的铁证。但是法扎兰现在没有心思惩罚任何人。城市的末日即将来临，他们都将受到惩罚。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一名士兵有事隐瞒。他知道消失的塔的前半部分没有被炮火摧毁。两周前的一个晚上，没有炮击，塔尖在早上消失了。当时，他还注意到塔周围的地面上没有破碎的砖石。这里的城墙是都市巨炮轰击的重点区域。巨大的石弹会穿透城墙，随时落在这里，一次一下杀死十几个士兵，半塔随时会被摧毁，所以从来没有人去过这座塔。和他一起见证这件事的另外两个人已经被杀了，他不想再闹事了，因为他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法扎兰一行人进入塔底，看到了那些死于瘟疫的人的尸骨，这些尸骨被野狗翻了个底朝天，散落一地。没有活着的人。然后他们沿着建在墙上的螺旋楼梯上了二楼。在火炬的照耀下，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窗下的迪伦娜。她显然睡着了，但她的眼睛仍然在半闭的眼睑之间闪闪发光。她的衣服被撕破，满身灰尘，头发蓬乱，脸上有两三处血迹，看起来像是自己抓伤的。部长环顾四周。这是塔的顶层，呈圆锥形空，而空是空的。他注意到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触摸时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周围几乎没有痕迹。迪奥莉娜似乎第一次像他们一样来到这里。她很快被惊醒，双手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束月光透过窗户，把她松散的头发映成一层银雾，笼罩在她的头上；过了好半天，她的意识才回到现实，然后她突然半闭着眼睛陷入回忆，好像还在怀念刚刚走出的那个梦。

“你在这里做什么？!"法扎兰厉声问道。

“大人，我...我不能去那里！”

“哪里？”

迪奥莉娜仍然半闭着眼睛，痴迷于她的记忆，像一个孩子挣扎着不让大人把她从她心爱的玩具身边拉走。“那里很大，很好，很舒服。这里……”她突然睁开眼睛，惊恐地环顾四周。“这里像棺材一样窄，外面像棺材一样窄。我想去那里！”

“你的使命是什么？”牧师问道。

“大人，等等，”迪奥莉娜绝望地在她面前画了个十字。“等等。”

法扎兰指着窗外。“我现在还能等什么？”

声音从外面传来。仔细听，声音分为两个不同的部分。

部分噪音来自城外。穆罕默德二世决定明天对君士坦丁堡发动总攻。这时，年轻的苏丹正骑马穿过奥斯曼军队的所有营地。他答应士兵们:我只要君士坦丁堡本身，城里的财富和女人都是你们的。破城后，我可以在城里自由打劫三天。整个军队为苏丹的承诺欢呼，军号和手鼓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欢呼声。随着无数营火的硝烟和火星升上天空空，变成了浓浓的杀气，聚集在城市空。

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声音沉闷而悲伤。全体公民在大主教的领导下举行了宗教游行。现在，每个人都将聚集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参加最后的弥撒。这是基督教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场景，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庄严的圣歌和昏暗的烛光下，拜占庭皇帝和大主教、东正教徒、来自意大利的天主教徒、全副武装的城市守卫者、来自威尼斯和热那亚的商人和水手，以及无数市民聚集在上帝面前，准备用生命进行最后的血战。

法扎兰知道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也许迪奥莉娜只是一个聪明的骗子。她完全没有魔法，这是一个更好的结果。但与此同时，他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她真的很神奇，她去过敌人那里，在接受奥斯曼的任务后回来了。毕竟，垂死的拜占庭人不能给她任何东西，甚至连圣母的荣誉都很难得到尊重——东正教和天主教都很难接受一个妓女和女巫是处女。她这次回归的目标可能是皇帝甚至是自己。城市是过去的教训。

牧师向跟踪者示意，跟踪者拔出剑刺伤了迪奥伦娜。刀刃刺穿了她柔软的胸膛，然后刺入她身后的砖缝。跟踪者试图拔出剑，但没有拔出。迪奥伦娜的手握在剑柄上。他不想碰手，就松开了剑柄，带着法扎兰一行人匆匆离去。在整个过程中，迪奥莉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头慢慢地垂了下来。银雾离开了月光，消失在黑暗中。塔里一片漆黑，苍白的月光下，一小片光亮照在地上，血像一条细细的黑蛇一样蠕动着。

法扎兰走出塔门，城内外的声音消失了，大战前的寂静笼罩着欧亚交界的陆海，东罗马帝国迎来了最后的曙光。

在塔的二楼，被剑钉在墙上的女巫死了。她可能是人类历史上唯一真正的魔法师。大约在那之前十个小时，短暂的魔法时代结束了。神奇的时代开始于1453年5月3日16: 00，高维碎片第一次接触地球；结束于1453年5月28日21时，碎片完全离开地球；历时二十五天五小时。之后，世界回到正常轨道。

29日晚，君士坦丁堡陷落。

在一天的血战结束后，君士坦丁11号向奥斯曼军队喊道:“难道没有一个基督徒来砍我的头吗？”！”接着皇帝掀起紫袍，拔剑冲向敌阵。他的银甲就像扔进暗红色水里的一小块锡纸，转瞬间就消失了...

君士坦丁堡陷落的历史意义是经过很长时间才显露出来的。事情发生时，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罗马帝国最终彻底消失了。拜占庭是古罗马留下的千年古道。虽然辉煌，最后还是在烈日下像水渍一样蒸发了。当时，古罗马人在宏伟的巴斯宫殿里吹口哨，认为帝国就像它下面的浴缸一样建立在整个花岗岩上，并将永远存在。

现在人们知道宴会没有尽头，一切都有尽头。

***

刘，1963年6月出生，高级工程师，科幻作家。他是小说《球状闪电》、《三体》三部曲等的作者。、中篇小说《流浪地球》、《乡村教师》等。多年来，刘的许多作品多次获得中国科幻银河奖和全球中国科幻星云奖。《三体》获得了2015年雨果奖最佳小说奖，成为第一个获得该奖项的亚洲人。

编辑张茜

封面图片来自陈雨晴

给岁月以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