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 西北望︱印太战略：中俄如何选择和应对

大欧洲和亚洲以及印度-太平洋概念的出现是近年来国际政治中的一个显著现象，更不寻常的是，它们也被认为已经演变成两个体系之间的竞争 这是冷战结束以来的第一次 虽然目前这只是一种朦胧的状态，这种观察在学术界大多是敏感的、联想的，但它传达了一个信息，即国际关系总体上已经回归到冷战时期，并开始成为一个话题 这两大进程在这里被称为大欧亚进程和印太进程，而不是大欧亚伙伴关系和印太战略，因为它们指的是一个全面的宏观进程，而不是某个国家的具体政策或战略。相关国家的具体政策和战略只是这一进程的一部分 大欧亚进程大欧亚进程是指以欧亚大陆为基本区域的互联互通、合作融合的进程 它以中俄各自共同的合作理念和区域机制为基础，主要有三个动力源:一是上海合作组织 上合组织是中俄在欧亚大陆最早的区域框架。最初的活动集中在中亚和传统的欧亚地区。2017年，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加入改变了其政治和地理属性，使其成为一个大欧亚组织 二是中俄在大欧亚地区的区域一体化战略 中俄有各自的区域发展思路和战略。在中国，它们是“一带一路”倡议，在俄罗斯，它们是“欧亚经济联盟”和“大欧亚伙伴关系”，所有这些都促进了大欧亚进程 众所周知，中国的“一带一路”远远大于大欧洲和大亚洲的范围，而大欧洲和大亚洲合作是其在这一地区的部分体现 “欧亚经济联盟”是由俄罗斯领导的经济组织。它的成员国都是前苏联国家。俄罗斯在这个问题上的基本立场是促进前苏联的一体化 近年来，欧亚经济联盟开始向外发展，主要形式是与其他国家建立自由贸易区，形成机构或制度性经济联系，首先针对东南亚、西亚和南亚国家 “大欧亚伙伴关系”是俄罗斯在2016年正式提出的构想，其名称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其野心 大欧亚伙伴关系在性质上与欧亚经济联盟是一致的，但在形式和特点上有许多不同 前者是更高层次的战略构想，而不是具体的组织和机制 在大欧亚伙伴关系中，俄罗斯具有更强的主观性，各方之间的合作形式更加自由和灵活 三是中俄大欧亚地区发展战略对接 中俄是战略伙伴，避免发展战略冲突是两国共识 在此基础上，中俄采取战略对接政策，即丝绸之路经济带与欧亚经济联盟对接，从而将两国在欧亚地区的发展战略纳入大框架 与此同时，中俄还将共同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的议题列入双边合作议程 2印度-太平洋过程印度-太平洋过程是另一个宏大的过程 要理解这个过程，首先要理解“印太战略”的基本内容和本质 简单来说，印太战略是美日印澳战略契合的产物，即形成一个太平洋-印度洋框架，使四国和该地区其他国家能够在这个框架下进行合作 日本是印度-太平洋战略的发起者 2016年8月，日本政府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将两大洲两大洋连接起来 在这一战略框架下，日本大力开展与东盟、印度和非洲国家的合作 这一策略被认为具有遏制中国的意义。具体而言，它通过印度与台湾、美国、印度和澳大利亚形成共同的战略利益和认知，以制衡中国在亚太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影响力 印度同时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发展。具体战略表现为“向东看”和“向西看”，又称“东西部联盟” 所谓“东进”面向东南亚甚至东北亚，“西联”则通过阿拉伯海与西亚、中亚、高加索、俄罗斯、欧洲相连 虽然印度政府很少使用印度-太平洋战略的概念，但其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的想法与之一致 澳大利亚非常热衷于印度-太平洋的概念。2013年，它在官方层面正式使用了印度-太平洋的概念，此后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分析认为，印太概念可以凸显澳大利亚作为两大洋国家的独特角色和地位，缓解其身份焦虑，同时在中国崛起的背景下，维护美国主导的地区秩序，对冲中国在地区合作中的集权 美国版的印太战略晚于日本、印度、澳大利亚，但只有在美国正式宣布后，印太战略才真正获得了地区大战略的意义和地位，才真正引起了中俄两国的重视 2017年11月，特朗普在越南岘港举行的APEC会议上提出了“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这是美国版的印太战略 它的核心词是“自由”和“开放” 按照美国的官方解释，“自由”有两层含义:在国际层面，印太国家不受胁迫，维护主权和独立，自主选择自己的道路；在国内一级，各国促进善治，保障公民的基本权利，加强透明度和打击腐败 “开放”首先是指开放国际海上航行和空交通。由于世界贸易的50%是通过印度-太平洋进行的，因此确保这一地区的海上航行自由尤为重要 其次，是开放的基础设施建设。印太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存在较大差距，有必要推进印太地区基础设施建设 再一次，它是更加开放的投资，不仅要增加在美国的投资，还要鼓励当地的投资和创新 最后，更加开放的贸易鼓励自由、公平和互利的贸易 虽然声称不排斥任何国家，但从美国的相关文件和高官的讲话中可以明显看出，美国的印太战略是针对中国的，美国几乎公开表达了这一点，并没有隐瞒 例如，美国副助理国务卿亚历克斯·王指出，印度-太平洋战略要求加强自由贸易规则，确保没有国家滥用规则，不强迫技术转让，不窃取技术产权 这些是美国用来指责中国的话 又如，时任国防部长马蒂斯指责中国的南海政策与印太战略主张的开放性背道而驰。中国的宏观目标值得商榷，南海军事化具有刻意性，包括在南海部署反舰导弹。地面空导弹，电子干扰机，永兴岛起降轰炸机等等 美国2017年12月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和2018年1月发布的《美国国防战略报告》直接将中国定义为战略竞争对手，指责中国以牺牲他国主权为代价扩张实力。中央集权制度包括腐败。监控向外扩散 毫无疑问，从整体层面来看，印太战略具有共性，参与国之间有着相似的利益和目标，包括加强政治、经济和安全合作，发展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大互联互通和大联盟，相互探索并提供更大发展空，通过集体安全合作抑制中国崛起带来的安全焦虑 然而，在国家层面，参与国的目标和政策不同，因此不可能完全平等 在共同推进印太战略的背景下，美日印澳在2017年底重启“四边安全对话” “四方对话”的概念始于2004年底印度洋海啸之后。最初的目的是协调这四个国家的救灾行动 对话在2007年只举行过一次，后来就沉寂了。然而，美国推出印太战略后，迅速复兴，表现出比过去大得多的活力。不仅频率大大加快，话题也从救灾协调升级为经济安全合作。例如，最近一次会议的主题是“支持自由、开放、宽容和基于规则的秩序” 毫无疑问，四方安全对话与印太战略密切相关，但其名义上并不是印太战略框架内的附属机制，在印太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也不明确 有舆论将其视为“东方北约”或亚洲版的“小北约”。目前这种说法过于夸张和夸张，但美日印澳的双边和多边军事安全合作确实越来越紧密，有形成地区安全网格的趋势，确实值得关注 根据印度-太平洋战略的理念，2018年5月，美国太平洋司令部正式更名为印度-太平洋司令部 印度-太平洋过程VS大欧亚过程作为跨区域框架。大欧亚进程和印太进程有一些共同点，比如区域联通的使命和功能，但区别更为明显:在主体上，大欧亚进程以中国和俄罗斯为主要国家和动力源；印太进程以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为主要国家和动力源 从地理上看，大欧亚进程由中国、俄罗斯、中亚国家等传统大陆国家主导。它的活动主要在欧亚大陆，并从大陆延伸到海洋；印度-太平洋过程沿太平洋和印度洋环流，从海洋进入大陆。其主要参与国是传统意义上的海洋国家，包括美国、日本、印度、澳大利亚等 政治文化方面，大欧亚国家大多是非“西方”国家，因此大欧亚进程自然具有非西方的特征和性质；印太进程中的国家在政治文化上都属于“西方”的范畴，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在政治文化和价值体系上都是“西方”国家，印度被称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 在意识形态原则上，大欧亚进程不以意识形态为合作条件，不输出价值观，没有意识形态要求；印太进程强调西方价值观，对成员国有意识形态要求，具有推动西方意识形态的功能 在合作内容上，大欧亚进程以经济合作为基本取向，不追求地缘政治目标，不针对其他国家；印度-太平洋进程中的合作包括政治、经济和安全，传统的地缘政治安全非常沉重，具有强烈的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色彩 开放方面，大欧亚进程没有门槛，对本地区所有国家开放；虽然印度-太平洋进程被称为开放，但由于其限制性条件和定义，实际上，开放是有限的 亚太进程一方面促进了一些国家的联合，另一方面又排斥其他国家，因此具有刺激地区分裂的潜在因素 如此多的重要差异使得大欧亚和印太进程之间的差异不仅具有技术性和个体性，还具有一些系统性差异的特点，甚至在某些方面是矛盾和对立的 由此产生的问题是:大欧亚和印度-太平洋进程会形成类似冷战时代的对立体系吗？笔者认为可能性不大。在当前条件下，大欧亚和印太进程都将呈现一个连续的过程，但很难成为一个真正的体系 如果制度不建立，自然不会有人反对这个制度 这两个过程都缺少一些发展成一个系统的重要要素，即高度一致的战略共识、意愿、条件和能力来构建一个系统 大欧亚进程在宏观层面促进区域团结是一致的，但在次宏观层面，各国的战略理念、思路和目标追求各不相同，在某些方面存在一定的竞争力 这也体现在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大欧亚进程的主要推动国之间 中俄“一带一路联盟”的对接，是中俄两国在大欧洲、大亚洲战略合作的象征。然而，中国的基本理念和目标是经济一体化，而俄罗斯的重点是进入大欧亚之间的政治经济空，提高俄罗斯在大欧亚的主观地位，构建更加平衡的区域经济结构 与中国的经济一体化不是俄罗斯的主要目标，俄罗斯甚至对此表示怀疑 这自然会限制大欧亚进程向更高层次的推进 印太进程也有内在的自我约束因素:经济上，不可能与中国脱钩；在安全方面，虽然相关国家在宏观层面有相似之处，但在次宏观层面，不同国家的思路和策略却大相径庭。一些国家只希望对中国的军事能力形成对冲，而不是直接对中国提出军事挑战。并与中国形成军事对抗 因此，中国很难形成统一的军事体系 以上否定了大欧亚和印太过程形成对立系统的可能性，也否定了它们本身在当前条件下上升为一个系统的可能性 那么，大欧洲和亚洲与印度-太平洋进程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应该如何解释针对中国和大欧亚进程的印度-太平洋战略的功能和性质？简单的答案是:在可预见的未来，大欧亚和印太进程仍将是两个矛盾和竞争并存的平行进程 不同于系统之间的矛盾，过程之间的矛盾主要表现为非系统、非全面、非直接、非尖锐的形式。这种矛盾将在一些特定的国家中更加突出地表现出来，而不是在该体系所代表的所有国家中。矛盾的焦点只是针对某一特定领域、特定内容和特定问题，不一定是整体矛盾 这些过程之间的矛盾也可能是尖锐的，即使是在军事安全领域，但无论如何，它们都不会类似于冷战时期的两大体系，也不会类似于冷战时期两大体系之间的对立 但如果未来局势继续向负面发展，在地缘政治与国际秩序的争端日益激烈的情况下，大欧亚与印太进程可能形成两个“软体系”，两者之间可能存在“软对立” “软系统”是指介于系统和过程之间的一种形式，接近系统但不系统。它具有明显的系统特征和意识 “软系统”是明确的竞争者或对手，但它们与冷战时期的公开敌对和对抗并不相似 “软制度”的区别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意识形态的区别，其含义不同于冷战时期。不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抗，而是所谓西方自由民主价值观与非西方价值观的争鸣 二是国际新秩序构建的差异 第三是战略安全的差异 客观地说，印太进程比大欧亚进程有更系统的痕迹，尤其是在意识形态和安全领域。也更有向系统发展的主观思想，更容易自然成为“软系统” 它以大欧亚进程为反面。因此，如果成为“软系统”，无论大欧亚进程是不是有意为之，都可能被动地成为另一个“软系统” 中国的选择对于大欧亚进程，中国本身就是参与者和推动者，不存在政策选择的问题 所谓政策选择，就是针对印太进程和印太战略 印度-太平洋战略的发展前景是不确定的，许多分析对其前景评价很低，尤其是美国持续推进这一战略的决心和能力 这也许有道理 但需要注意的是，从大中亚计划、新丝绸之路战略、向亚洲转型、亚太再平衡，以及当前的印太战略来看，美国的地区战略不是暂时崛起，而是连贯崛起，不仅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力度可能会加大 虽然中国不需要太关注印太战略，但需要认真对待 首先，印太战略要有区别:一是要区分其不同内容；二是区分不同国家的印太战略；第三是区分整体印度-太平洋战略和美国印度-太平洋战略 作为地缘政治工具的印度-太平洋战略是一回事，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的联系和经济合作是另一回事 因此，我们对印度-太平洋战略中针对中国的冷战思维和政策有一种态度，对两个地区之间的联系和经济合作有另一种态度 具体到每个国家的印太战略，我们也应该持有不同的理解，执行不同的政策 值得一提的是，印度 印度是亚太战略的关键角色，在大欧亚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发展对印关系不仅是影响印太进程的重要途径，也是塑造该地区战略格局的重要因素 印度、俄罗斯有人主张以中国、俄罗斯、印度为骨架，在新概念中形成大陆框架 关键是中印能否达成战略谅解 莫迪曾表示，印太战略不是一个封闭的俱乐部，不针对任何国家。它对该地区所有国家和在该地区有利益的国家开放 中国与印度合作并不难。困难在于什么框架的名称，印度不接受“一带一路”框架，中国对印太战略框架有困难 因此，选择合适的框架是一个重要的前提 一种可能的方式是在“一带一路”、大欧亚进程和印度-太平洋进程的框架内平行合作，各取所需 印度想要的是大国地位和印度洋领袖的身份。它拒绝参加开放的“一带一路”，但它可以接受中国参加印度主办的印度-太平洋俱乐部。这是一个有意义的姿态 中国需要适度理解这种认同感 印度强烈渴望展示其独特的民族身份。印度洋是其独特民族身份的地理支撑，是其大国地位的地理象征 进入亚太地区是印度对外战略发展方向，与中国的发展竞争是一种持久的内心焦虑 美国的印度-太平洋战略也利用了印度的这些特点 客观地说，印度的这些想法和做法是中国难以改变的 中国可以适度满足印度大国的虚荣心，理解其进入亚太地区的愿望，但也要求印度积极接受中国进入印度洋地区，不阻碍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 ②俄罗斯的印太进程是对中俄共同推动的大欧亚进程的一种压力和挑战，也为中俄合作提供了新的动力和机遇，使中俄在推动大欧亚进程中有了更大的紧迫感，促进了两国更紧密的合作 目前，俄罗斯关于印太战略的官方声明很少，但学术界有很多讨论 从学界的反应来看，俄罗斯对印太战略有一种本能的疏离感，对美国的印太战略普遍持怀疑、警惕和反对态度 这是因为:第一，俄罗斯有很强的地缘政治意识、习惯，善于从地缘政治角度观察国际政治 俄罗斯学术界一致认为印太战略是对大欧亚伙伴关系的挑战，并本能地将印太战略视为大欧亚伙伴关系的竞争对手 第二，在印太战略中没有俄罗斯的地位，对俄罗斯也是封闭的 不仅如此，印度-太平洋战略也被怀疑是在挖欧亚伙伴关系的墙角 印度和印度-太平洋战略中的东盟国家也是俄罗斯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参与国。俄罗斯非常重视它们。一些学者声称，没有印度的参与，就没有大欧洲和亚洲 如果印太战略进展顺利，如果比大欧亚伙伴关系更有吸引力，无疑是对大欧亚伙伴关系的一种贬值和冲击 尽管如此，俄方对印太战略并无强烈反对 在它看来，中国是美国印太战略的第一目标，俄罗斯不是矛盾的焦点 现在印太战略对俄罗斯的影响是间接的，没有直接与大欧亚伙伴关系发生碰撞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与俄罗斯合作是一个重要问题 面对印太进程，我们应该如何与俄罗斯保持共同体，将印太进程作为共同进程来处理？客观地说，中国确实是印太战略的主要目标，也需要承担印太战略的主要压力 但也要看到，一方面，印太进程与大欧亚进程有关，关系到俄罗斯的利益，推动大欧亚进程本来就是俄罗斯的利益；另一方面，在双方都受到美国战略打压的背景下，中俄在大欧亚进程中的合作有利于俄罗斯外交的战略机动，有助于缓解俄罗斯的整体战略压力，因此也符合俄罗斯的重大战略利益 而且，即使俄罗斯完全避开了印太战略的边缘，也不会减轻美国对俄罗斯的压力，只会让美国的地位更加主动，俄罗斯的地位更加被动 因此，对于中俄来说，以大欧亚进程共同应对印太进程是一个合理的战略选择 具体而言，双方应尽快使“一带一联盟”对接进入实质性阶段，认真考虑开启中国与欧亚经济联盟自由贸易区谈判，在上海合作组织框架内实质性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真正落实相关合作协议和合作项目，共同应对区域经济发展问题 此外，中俄应更创造性地运用中俄印三边机制，拓宽其内容范围，增加其现实政治功能，发挥其作为三国合作和立场协调平台的作用 ——本文原标题《印太战略与大欧亚:认知与应对》发表于2019年第二期《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 作者赵华生是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教授 “此网站”被授权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