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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陌生人 留学手记:俄罗斯大学城里“站街”的乌克兰女孩

导语:一“你在干什么?”一个清晰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她求救:“救救我。”那人顿了顿,不悦地说:“少管闲事。”这两个人认识。我心底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不管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提醒你,这个女孩是亚洲人。

“你在干什么?”一个清晰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她求救:“救救我。”

那人顿了顿,不悦地说:“少管闲事。”

这两个人认识。我心底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

“不管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提醒你,这个女孩是亚洲人。他们有很多钱,你可以拿着钱,他们不会报警,亚洲人都是这样。”

男人蹙了蹙眉,低头思索一会儿,用阴翳的眼睛盯着我:“钱包!”

我握了握手,从包里拿出钱包。他把它抢走,开始数钱。我不知所措地站着,看着不远处的她。

目光相接时,女人用嘴型说了一句:“run”。

我如梦方醒,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像个死人一样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街上开始有行人,我才喘着气停下来,腿立刻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我心有余悸,我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怕再次引起“路人”的注意。

2016年9月,我怀揣着对留学生活的向往,只身一人飞往俄罗斯,开始我的留学生涯。

我刚来到一个新的国家,周围的一切都让我很好奇。没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出去闲逛,完全忘记了过去家人朋友的忠告:晚上不要在俄罗斯街头闲逛。

那天,我一个人转进一个有些年代感的小巷子。我兴奋地看着古老的建筑,正拍得忘乎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的陌生人的身影。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捂住了我的嘴,我的手在他背后被割伤了。

我拼命地挣扎想大声呼救,可是很快我便意识到我的力气和一个高大的俄罗斯男人相比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我只能哀求他放我离开,我可以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酒气和一股浓浓的劣质香水味,以及他听到我求饶后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心里明白,遇到这种情况,我怕是要完了。

侥幸获救后,我从此安分很多,甚至连白天都不敢一个人出门。

那天我在宿舍做作业,楼下胖阿姨叫我名字,说有人找我。

我满腹狐疑地下楼,毕竟我在这里我认识的人很少,想不到有谁会通过宿管阿姨找我。原本我想敷衍过去,可宿管阿姨又用粗暴的声音喊了我一次。想到这里是学校,而且在白天,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硬着头皮下楼了。

我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当她看着我的疑惑时,她张开嘴,有点嘲弄地笑了。她轻轻吐出一个字:“抢劫。”

10月的俄罗斯已经十分寒冷,我出门时套上了一件羽绒服。可她就像还在过夏天,穿着短裙和高跟鞋,露出修长的腿,上身套着一件到腰的薄外套。

脸上的妆很重,嘴唇涂成鲜红色,让人无法猜测她的年龄。但事实上,她在抽烟和站着的年纪,似乎控制不了这种妆容和打扮。相反,她更温柔,更年轻。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倒吸一口凉气,很久才缓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礼貌地问她。尽管她救了我,但她毕竟认识那个人。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来找我。

“阿尼亚。你呢?”

“林彪。”

“哦。你们中国人的名字总是很奇怪。”

我们只是面对面站着。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她:“你来看我了。有什么事吗?”

“有事啊,要不然找你干什么。”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紧张,把眼神移到别处,不再与我对视。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变得警觉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看我一脸紧张的模样,又咧开嘴笑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手指掸了一下烟灰,反问道:“那天之后,你报警了吗?”

“不,”我皱起眉头。“我不喜欢在这个地方惹麻烦。”

“我就知道,”她撇了撇嘴,“你们亚洲人就是这样,中国人尤其是,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我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驳。我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她。

可她像没看见一样,直接绕过我的话:“不请我上去吗?好歹我也救了你。俄罗斯的冬天真的好冷啊,冻死人了。一点也不像我的家乡。”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没有跟进。因为我知道即使我问,她也会把话题引向别处。

和宿管解释了半天,她才让她上楼。阿姨用俄罗斯人特有的严肃眼神盯着我,在我上楼前,她拉住我小声说:“她不是好人,少和她来往。”

我懵懵地点头,女孩走在我前面,带着笑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仿佛知道宿管和我说了什么。

我傻乎乎地点点头,女孩走在我前面,微笑着回头看着我们,好像她知道寄宿处对我说了什么。

当时住的两个人的宿舍|图片由作者提供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心虚。我们一前一后上楼,我一直没说话,她却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说:“我是猜的,你一定在这所大学读书。”

“你怎么猜到的?”我有点好奇。

“你一个外国人能出现在那个地方,应该是这个大学的学生。”

“那你很聪明。”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们大学的学生我见过很多。他们都说我很好,给我讲了很多你们大学的事。其中也有中国人,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我想你要是在这所大学里读书,应该也是很优秀的学生吧。”

这时候我确定她是妓女,只好顺着她的话说:“没事。”

她没理会我,像是在自言自语:“能在这里读书真好啊。”

我打开宿舍门,她看着我的宿舍说:“你看你的宿舍就像一座宫殿!”

我有些诧异:“你没有读书吗?”

“我上中学就不读书了,家里养不起我。像我这样的人是买不起书的。”我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像一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俄罗斯人,来俄罗斯也只不过是为了挣钱,然后再回家。本来以为俄罗斯是个天堂,能够过上好日子。来了才知道,俄罗斯的经济像果酱一样,又烂又稀。”她仍就像在自言自语,看着窗外。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么,你是哪里人?”

“乌克兰人。”

".….."

“我的家乡很美的,如果不是因为赚不到钱我也不会来莫斯科。莫斯科很漂亮,但是也很冷,一点也不像我的家乡。所以我赚够了钱就会回到我的家乡去。”

她的话里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一个人来俄罗斯的吗?你家在哪里?”

她仍旧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立马换了一个语气:“作为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准备请我吃点什么吗?我都饿了。”

听完她的话,我如梦方醒。我很快找到了自己存放的“干粮”,但找了半天还是找到了一袋饼干。我带着一些歉意递给她,但她不在乎。她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就打开来吃了。

她吃得狼吞虎咽,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我看着她吃,想了想又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她还是不理我的问题,嘴里满是饼干屑,说话的时候会吐出来。她的话含糊不清,我几乎听不到这些话的发音:“我能喝杯水吗?我想趁热喝。这饼干太干了,我都快死了。”

我忙不迭找水给她,屋子里已经没有热水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她不要乱走也不要乱动东西,我去打水回来烧给她喝。

她坐在椅子上,聪明地点了点头。

当我打完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的她早已经不知去向,而我的屋子像被洗劫过一样乱成一团。

我的心瞬间被抓住了,我立刻跑到窗前,却看到她和那天抢我的那个人站在一起,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手里拿着我的新钱包,旁边的男人像捧奖杯一样对我大喊:“谢谢你愚蠢的好意!亚洲土妞!”

他们上了一辆老旧的轿车,绝尘而去。

我站在窗台前,感觉自己好像被拉出了身体。就像泄气的气球,我只是看着他们的车离开的方向。想到她对我说的话和悲伤的语气都是装出来的,我感到极度的难过和愤怒,觉得自己这么愚蠢和轻易相信她的鬼话是个傻瓜。

我靠着窗台缓缓的蹲下,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有些欲哭无泪。

新年伊始,我的好朋友丢了护照。我陪她到警察局开证明,以便补办护照。正在填表格和写证明的时候,门口一阵喧嚣,我好奇地看着门口,却看见了那张我无比熟悉,在心里默默记恨了很久的身影。

她差点被警察带进去,但即便如此,她也在挣扎,挣扎的时候还巴结警察。莫斯科下了几场大雪,新闻中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冻死了。

她仍旧穿得十分单薄,一件廉价的红色露背裙子,但是那件衣服似乎并不是她的,因为明显大了很多,她撑不起来它。警察近乎厌恶地拨开了她的身体,扭着她,大声斥责着。

这一刻,她还在傻笑。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到她这个模样,我本应该高兴的,骗人的人终于有了报应。我恨了她很久,她不光偷了我的钱,还偷走了我对他人的信任,让我一度陷入自我怀疑。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心口有些闷得难受。

似乎感觉有人一直在看着她,她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睛飘了起来。

看见我的那一刹那,她像被雷劈中了一样愣住了,刚才的笑容还定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无比滑稽。

她匆忙低下头,努力把盘着的头发拢下来,试图遮住脸。看着她的行为,我有点好笑。这是什么,怕我认出她然后举报她?

她捂着脸,很快被警察带走了,我仍旧看着刚才她在的方向,没有动。

我的举动引起了向朋友提供证据的警察的兴趣。中年女警搬了把椅子,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女警察说,向我示意她刚才所在的方向。“她是乌克兰人,很穷。”

“怎么可怜了?”

也许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她,也许她很惊讶我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女警停下手里正在写的笔,诧异地看着我,又低下头,嘴里嘀咕着什么,没有回答我的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嘴里的话让她憋得难受,她还是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她来自乌克兰。”

“嗯,我知道,你刚才说了。”

“但是我没说她来自乌克兰的东部。”

“啊?”我有点惊讶,太阳穴开始突突的。

“没错,她来自乌克兰的东部。”女警察又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突然在我脑海里炸开了。乌克兰东部,乌克兰东部。自乌克兰前总统下台以来,乌克兰东部一直是一个战区。

想到她说过的要回家,不知道怎么我的神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那她是怎么来到俄罗斯的,她是难民吗?”我问。

女警察又把头埋进了文件堆里:“不是。她是被人骗来俄罗斯的。那些人看她长得好看,就想把她骗来卖淫,借此赚钱。毕竟谁会在乎一个乌克兰女孩呢!真是杂碎!”女警察的声音有些愤愤,“那些人把她骗来了俄罗斯,之后就干那些事儿,让她周旋在男人中间。她太小了,还以为自己能在这里过上好日子,赚很多钱以后可以把家人带来。她才19岁啊!和我女儿一样的年纪。”

女警的话让我发愣。我想说话,但我觉得好像无话可说。

女警察停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本来她被抓了,是可以被遣送回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愿意回去。哪怕要过这样的日子,要和无数个男人睡觉。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她认识的那些拉皮条的人是怎么给她搞到的居住证,让她可以长久在俄罗斯境内滞留。我们这里关不了她太久,就会有人来带她走。真让人可怜又可恨!我还是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么糟践自己,也不肯回家……”

女警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久久不肯散去。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我的脑袋一片混乱,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了Ania对我说的话和女警的声音。

很久没有再见到阿尼亚了。我想过找她,但是学校的课业和琐事让我不堪重负,这件事渐渐被我抛在了脑后。

寒假如期而至,新年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城市,而我也准备趁着放假这段时间回国。

那天和同学一起走出教学楼,在回宿舍的路上。不远处,有很多噪音。大学里很少聚会。当我们好奇地走近,看着这两个拉拉扯扯的人时,那张熟悉的脸又出现在我眼前。

是她,阿尼亚。

她仍然留着一个不适合她年龄的高髻。她穿着低胸上衣,薄外套,露腿短裙,在寒冷的天气里有迷人的大红唇。她的脸冻得通红。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也看见了我,我们就那样沉默的对视着,像前几次见面时一样看着彼此,一言不发。

那个男人仍然拽着她,让她跟着他。她没有像刚才那样反抗,而是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小声对那个男人说:“请,请稍等一下。我会听你说的。真的,以后我会听你说的,但是拜托,就一会儿。”

那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冷漠在他的脸上松动。他松开抓着她的手,硬邦邦地扔下一句:“10分钟,快点儿!”

听到他的话,她似乎得到了特赦,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她有些欣喜地叫道:“你真好!伊万!”

不顾周围人的诧异,她过来拉着我的手,快速走到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家餐厅,找地方坐了下来。

很多人来学校这个地方招揽顾客|图片由作者提供

“你是来找我的?”我蒙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是的,是给你的。”她对我微笑。

“找我什么事?我可没钱再给你偷了。”我把头别到了别处,看着窗外,没再看她的脸。

她好久没说话了,我忍不住回头看她。她的笑容就像水的墙,仿佛随时都会脱落。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包,把它推到我面前,轻轻地说:“还给你。”

现在轮到我发愣了。

没等我开口,她就说:“我用了最大的努力凑给你了,虽然不是美元,是卢布。你数数……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偷你的钱,那会儿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我妈妈生了病,我赚得又不多,才出此下策。但是我发过誓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伊万说我这样太傻了,但是我觉得不傻。我知道你一定看不起我这样的人,但是我也要还给你。我是念过书的,我也是读着普希金长大的……”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打开钱包,看了看钞票,100卢布,1000卢布,500卢布,厚厚地叠在一起。我觉得很复杂。不知道是羞耻还是什么。

我们仍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门外的男人开始喊她的名字。

她连忙回答,准备起身走开。我忍不住问她:“那个人是谁?”

她笑了笑,指着窗外的男人:“你说他?伊万?”

“嗯。”我点点头。

“他帮我拉客人,有时候也介绍客人,也是保护我的……其实他人挺好的,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爱喝酒,但是俄罗斯的男人都这样。乌克兰的也一样,都爱喝酒。但是他真的很好了,他是我在俄罗斯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他会在那些客人粗暴对待我的时候替我出头,打他们,他为了我打过好几次架。他也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买药吃。在他之前,其他人都是不管我死活,打我,骂我。但是伊万没有,伊万是个很好的人,我很感激他。”

她笑得很灿烂,但不知怎么的,我发现她的笑容有点刺眼,这让我很不舒服。

外面的人催促得越来越急。她准备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很久,还是喊住了她。

她一愣。我翻了翻包,把很久以前参加活动时留下的妇女儿童救助会的名片递给了她。我说:“如果你以后想回家,或者不想这样生活,去这里或者打这个号码。有人会帮你的。”

她看着我,接下我手里的卡片,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笑道:“谢谢你。”

我看着她笑,觉得有点想哭。

寒假很快过去了。回到学校我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每天焦头烂额。

就在该放松的时候,之前联系过的妇女儿童基金会负责人Ella来我们大学做分享演讲。

因为许久不见,那天我和艾拉聊了很久。聊着聊着,我忽然想起了那张熟悉的脸。

我问埃拉是否有一个叫安尼的乌克兰女孩打过电话或来过这里寻求帮助。埃拉看着窗外,回答说:“没有。”

我不死心,请求她好好想想,是不是印象不深,或者忘记了。

埃拉打电话给她的随行助理,并调出了他们在过去一年里帮助过的人的名单。我一个一个地看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Ania。

作者李冉,留学生

编辑|李星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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