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研究的基本问题 复旦通识·学术写作系列｜吴建峰：一个有趣问题的经济学叙事

写作在大学生活中具有根本性的意义。在研究型大学中，学术是大学生活的一种训练方式，而写作则是学术的主要呈现方式，写作能力是学生培养的重要环节，应贯穿于本科教育的全过程。

学术写作不是工具性写作、创造性写作或文学写作。本质上是思维能力的培养，重在细致、理性、说服力和独立学习能力。

复旦大学通识教育中心于2019年推出学术写作指导计划，在这个学期组织了学术写作系列讲座，由来自不同专业的擅长学术写作的教师，指导学生在写作中如何形成问题意识，如何组织布局，如何分解问题以及如何考虑读者。

2019年5月7日，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教授吴剑锋作了题为《有趣问题的经济叙事方式》的讲座。

吴建峰，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城市经济学和房地产经济学。发表论文见于《经济学》、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China Economic Review、Journal of Economic Surveys等期刊。出版着作《经济改革、集聚经济和不均衡增长：中国产业空间分布的经济学观察1980—2010》。

“做研究、写论文是经济学家的日常生活。像其他社会科学一样，经济研究的主要目的是理解和解释我们周围的社会现象。”吴剑锋:“创新是一篇经济学论文的价值。经济学论文的含金量体现在它对现有知识的边际贡献上。”

复旦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教授吴剑锋研究城市经济学和房地产经济学。发表的论文可以在《经济学》、《城市经济学杂志》、《中国经济评论》、《经济调查杂志》等期刊上找到。他出版了《经济改革、集聚经济与非均衡增长:1980-2010年中国产业分布的经济学观察》空。

一个有趣的学术问题可以有多个学科的表达方式。如何讲好一个有趣的经济学故事呢？我们身边的种种社会现象是如何通过经济学的视角来描述、表达和分析呢？一篇好的经济学论文如何创作的？今天我就从一个经济学研究者的角度来谈论文的写作问题。

做研究，写论文，是学者的日常生活。像其他社会科学一样，经济研究的目的是理解和解释我们周围的现象。经济学论文是还原研究者的思维过程，产生新的知识。从某种意义上说，经济学论文的写作过程就是知识积累的过程。经济学论文的价值体现在它们对现有知识的边际贡献上。判断一篇论文的好坏取决于它是否能产生新的知识。这也是经济学研究的魅力所在。

一、经济学论文的创作思考

以我参与的一篇论文为例，谈谈经济学论文的创作过程。本文专门研究“开发区”。

首先，我们应该发现有趣的经济现象。如果你想从事经济学的学术研究，你必须找到你非常感兴趣的现象。我们身边的任何现象都可能是经济话题。以本文为例，我们可以看到，在中国改革开放的40年间，城市化的速度非常惊人，这是非常特殊和重要的。无论你从事哪个领域，大家都会关注这个现象，经济学家也不例外。我们会问:中国城市成长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有的城市发展势头更好，有的城市甚至陷入衰退？许多研究关注了这一现象，并给出了很好的解释。例如，他们发现外国直接投资、基础设施和地理条件都是解释中国城市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在关注城镇化的同时，我们也发现了一个新现象，那就是中国所有地级市都有一个开发区，是国家级或省级开发区。根据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中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成功实施开发区政策的国家之一。因此，我们想知道开发区能否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来解释中国不同城市之间的经济增长差异。

认识到这样一个经济现象之后，对研究者来说，接下来就需要提出一个有价值的经济学问题。提出一个好的经济学问题很不容易。什么是好的经济学问题？首先，经济学问题应该是一个具体的问题，一个角度很小的问题；其次，这个问题一定要有新颖性，就是对已有知识有所创新；最后，这个问题要有意思，要能够在同行和读者中引发讨论，可以让大家继续进行深入的研究。这是好的经济学问题的基本标准。

如何提出好的经济问题？文学阅读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文学阅读有两个重要的作用:第一，当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时，要通过文学搜索和阅读，找出别人是否对这个现象感兴趣，是否做过类似的工作。重复别人做的事没有意义；第二，文献阅读可以帮助我们找到识别自己研究价值的基础。简单来说，文学阅读的第一步就是要知道别人做了什么，从而判断我们现在要做到哪个阶段；第二步是考虑我们现在所拥有的知识和学术能力，是否能够在这个问题上把文献往前推，弥补现有文献的不足。要超越别人的研究，很重要的一点是看他们的研究有什么不足，或者我们可以对他们已经完成的工作做什么新的补充。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要回到文献中，找出需要超越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优势。

提出研究问题之后，就要进入经济学的分析阶段了。首先很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理论的基础，即进行实证分析的研究框架。在理论基础上，我们得出需要测试或者验证的假设。经济学实证分析非常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识别因果关系。识别过程中有非常多的挑战。对于经济学者来说，要通过选择和创新实证策略来纠正各种因素导致的估计偏误。譬如，在我们的论文中，我们需要实验了很多方法来解决开发区选址不随机和企业自选择性引起的估计偏误问题。另外，我们还做了大量的数据清理工作，这也是经济学实证研究目前普遍要应付的基本工作。有了这些准备，我们才开始进入真正的研究阶段。一般来说，好的经济学论文从开始准备到最后出版，3到4年甚至更久是一个普遍的学界现象。

二，经济学论文的写作风格

所有实证工作完成之后，就要开始写作了，即把研究的结果呈现出来。这里再次重申，关于论文的写作，很重要的一点是把我们思考的过程分享出来。这种分享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同行和所有读到这篇论文的人感受到这个研究的重要性和价值，也就是我前面说的“有意思”的问题。

1.介绍

论文可以分为以下几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引言部分。引言非常重要。以一个读者的角度来说，很多情况下你不会把每一篇文章都精读，最多读一篇文章的摘要和引言就结束了。如果摘要写得很棒，引言写得非常吸引人，别人才会有动机继续往下读。所以引言对一篇文章来说是一个窗户，这个窗户会决定读者要不要走进这个房间看一看。因此，在写作程序上，我们通常是把引言放到最后来写的。就是把一篇文章所有其它部分都完成，即思考的过程呈现出来之后，再来落实引言的问题。

引言包括几个部分:

研究动机。首先要非常简略地告诉读者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研究。

研究问题。研究的问题是什么。如果读者读久了不知道学什么，那就很不好了。

研究开展。要简要地陈述这个研究怎么开展，包括理论基础、所验证的理论假设是什么，使用的方法、数据和得到结果是什么。

和现有文献。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为什么我们从事的研究很重要，它对这个领域的贡献是什么。

论文的路标。最后要简略地介绍下面的各个章节是怎么开展的以及它们的基本内容。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写一篇经济学论文就像写一篇“八股文”，也是有套路的。看了很多好文章，基本上知道怎么写论文了，因为基本结构都是一样的。

在讲下面的部分之前，我要先跟大家分享一件有关写作的事情。我的一个同事有丰富的网络媒体写作经验，他说在写作的时候一定要让自己处于一个“不舒服”的状态。这个所谓的“不舒服”，实际上是要你以阅读者的角度来写作，这种写作通常是你作为写作者觉得并不是很顺畅的一种状态，用“不顺”的写作状态写出来的作品才是读者最能够理顺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验，写作的时候不能怎么舒服怎么来写，怎么顺怎么来写，因为这样写出来的未必是读者想要的东西。

写介绍也是如此，所以一定要考虑别人为什么感兴趣。此外，你想出版哪本杂志，如何让编辑知道这项研究非常重要，都是引言中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的问题。

2.文献回顾

第二部分，无论是提出问题的过程还是研究的过程，都离不开文献的积累。怎么写文献综述？许多人很难通过这一关。事实上，使用哪个文档和使用哪个文档是非常特别的。在这里我想和大家分享两个原则:

第一，一定要用领域内有影响力的文献、权威研究者写的文章，这表示你研究的问题很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引导这个领域在5年或者10年之内的拓展方向。在这里分享的经验是我们要经常关注经济学领域比较top的经济学家在做什么问题，创新了什么新的研究方法。譬如，每10年英国的《经济学人》杂志会评选出最有潜力的8位年轻经济学家，这些人基本上是主导未来10年经济学各个细分领域发展前沿的人物。再譬如，每年美国经济学会都会做一个job market paper专场。我们会看到各个领域非常耀眼的年轻经济学者所做的研究。作为经济学者，我们需要关注这些研究，并有一个积累的过程，然后在引用文献的时候才知道有所取舍。

其次，文献的引用必须与研究主题密切相关，并保持一定的选择原则。引用的文献是否与研究方法、研究的某一部分或研究的主题有关也是非常特殊的。以我们的文章为例。在整理和选择的文献中，我们把这些文献放在研究发达国家区位导向政策的研究动机部分，并告诉大家他们也关注这种现象，这说明了我们研究的重要性。然而，一些与研究方法相关的文献被穿插在因果识别策略的相关环节中。估计结果的经济解释部分列出了一些文件。至于老师，他们经常说应该留出一章来写文献综述。个人觉得没必要，可以变通。例如，大多数引用的文件可能会在引言中介绍。

3.研究背景

第三部分很重要，是研究背景。以我们的文章为例，对于作者来说，我们很清楚开发区是如何在中国产生或存在的，但国际读者可能对开发区并不了解，或者对不研究这一领域的人来说，开发区很陌生。在这种情况下，有必要选择一部分简要介绍开发区的研究背景。在介绍研究背景时，特别注意不要什么都介绍，而是要思考什么是值得介绍的，这对文章研究的发展是有益的。介绍研究背景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告诉大家在所有城市设立开发区都可以取得很好的效果。因此，我们的重点是介绍中国地方政府为什么愿意推动开发区建设，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同时，我们还要告诉读者开发区是如何管理的，如何吸引投资。另外，有必要告诉读者，开发区引进企业的方式可能不一样，有的是面向高新技术企业，有的像出口加工企业。此外，开发区的引进也是分步骤、分区域进行的。引入这些背景是必要的，尤其是在实证分析阶段，有助于识别因果关系。此外，我们还介绍了开发区的优惠政策，并指出我们无法确定具体的优惠政策。这是我们未来扩张的一个方向。

4.理论基础

第四部分是理论基础。举个例子，这篇文章其实是一篇实证文章，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论并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我们只需要引入一个简化版的均衡模型并推导出主要假设，表明理论解释变量与核心变量之间的经济关系不需要一个非常完整的经济均衡模型。

5.数据说明

第五部分是数据描述。非常清楚地告诉读者你的数据是如何处理的，比如你用什么方法清理数据，用什么程序。现在经济学有这样一个趋势，其他学科也可能有这个趋势——发表论文时，附录应该呈现作者使用的所有数据和程序。如果读者想复制一项研究，他们应该得到同样的结果。因此，我们编写的数据处理程序应该非常清晰。另外，在数据描述部分，要呈现主要变量的统计特征，让大家知道不同变量是如何分布的。另外，在数据部分，有必要从统计学的角度呈现实验组和对照组的差异，让读者对影响效果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6.实证分析

第六部分是实证分析，包括以下几个方面:测量方程和主要变量的介绍，潜在的识别问题和应对方法，回归结果的呈现和经济解释。这些都是对学者技能的考验。除了符号的方向和是否具有统计显著性外，了解统计结果的系数大小的经济意义也非常重要。在解释这个结果的过程中，要注意两点:一是要回应我们发现的因果关系是否与理论相符。如果不是，请解释原因。或者如果结果不显著，我们必须解释原因。其次，将论文的研究结果与以往的同类研究进行比较，发现符号的方向和估计系数的大小比较接近，从而证实了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当然，在现代经济学的实证分析中，除了基本估计外，经济学家还要进行各种假设检验和稳健性检验，以证明主要结果是合理可信的。

7.结论和参考文献

最后一部分是结论和参考文献。结论是做一个简短的总结，包括我为什么写这篇文章。然后简要陈述论文的发现。当然，有些期刊更喜欢作者做一些政策解释或一些政策讨论。最后，本文涉及的所有参考文献都应在文章末尾列出。不同的期刊有不同的格式要求，所以是体力劳动。

以上是经济学论文写作需要的基本框架和所涵盖的内容。

三.结论

今天我主要讲的就是一篇经济学论文是怎么创作出来的。“Think like an economist”是一个听上去很酷的说法。事实上要做到还是不容易的。我们需要受到比较好的学术训练。这种训练除了让我们掌握思考的方式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让我们有创新的企图心。在经济学的研究领域中不太可能一年就做出质量高的论文。要做出好的论文，充分的时间和耐心是必须的。

最后，我认为好的经济学研究其实是对人类智慧的挑战，尤其是理论经济学。对于经济学家来说，能够解释一个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现象，或者用不同的方式和非常先进的思想提供另一个解释现有现象的新框架，是一项重要的任务。